“社群资本”---理解格莱珉之钥匙

为什么会出现格莱珉在中国“仿效者众多，得精髓者寡”？一个非常普通存在的问题就是对格莱珉模式中的“社群资本”理解不到位。“社群资本”是格莱珉模式中最重要的东西，可以说是格莱珉之魂，忽视了“社群资本”就等于把格莱珉的魂丢了。

我们先来看看尤努斯是如何看待“社群资本”：

------“社群资本”是人类成功的主要动力。格莱珉银行通过创造“社群资本”确保偿还率99%以上。贷款通过群体向成员发放，群体由5名成员组成，有权决定是否允许新成员进入其群体，以及是否批准其中一名成员的新贷款。每个群体成员都有动力仔细评估拟议的贷款，因为其贷款取决于群体所有成员成功偿还和表现。群体是贷款审批的有效过滤器，然后提供同伴支持和压力，以确保贷款发放后获得偿还。社群资本是会员之间的密切关系。因此，格莱珉银行的成功取决于将成员团结在一起并确保回报的“社群资本”。

----我们发现创建小群体（小组）是我们运作成功的关键：格莱珉贷款不单单是现金，它成了一张借款人进入自我发现、自我探索之门的入场券。借款人开始探索她的潜力，发现她内心深处的创造力。

------毫无疑问，格莱珉银行以社区为导向的活力是我们系统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群体产生积极的社会压力以及中心向借款人提供的鼓励，使得借款人能够保持信心。通过团体的力量鼓励个人达到目标，否则她们就会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再看看几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和大学教授等是如何评价格莱珉银行的“社群资本”：

“久负盛名的格莱珉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还款频率和社会交往，因社会交往能够创造社会资本和信任。”------201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Abhijit Banerje、Esther Duflo和Michael Kremer

“好金融绝不仅仅是管理风险，还必须是社会资产的看守者和社会价值的支持者。格莱珉银行为我们树立了榜样。”------201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席勒

“格莱珉银行帮助低收入群体形成了一个心理账户的概念，最重要的是自我控制，它假定人们为了实现一定的目标也会在心里记账，这促成了有益于个人和社会的行为。”-----201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理查德·泰勒

格莱珉团队将构建社区所需的密集关系网络开发成了一种“可以耗尽或者可以积累，可以高效投资也可以荒废的资源”——社会资本，指的是对信任和互惠的期望。------哈佛大学教授Robert Putnam

格莱珉模式的精髓有三点：一是主体自信；二是主体信用；三是社会资本——弱者的联合与合作所迸发出的社会力量。-------世界银行经济学家、日本明治大学管正库教授

格莱珉群体唤醒的力量：社交网络、频繁互动。-----格莱珉美国CEO钟林彬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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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心理学中有一个互惠互利性（Reciprocity）的概念，指的是在完成一件事情的过程中，参与事件的双方都可以获得好处，形成一种双赢的局面。格莱珉银行的存在为它的会员们提供了这样一种互惠互利的模式，会员之间互相学习经验，倾吐心事。从一开始互不熟悉的“弱连接”关系逐渐发展形成了一种情如姐妹的“强连接”（“弱连接”指的与熟人之间的联系，而“强连接”是指一个人与家人和亲密朋友之间的联系）。

乡村女性之间曾经是不熟悉的点头之交，她们之间的联系是一种“弱连接”，这帮助她们从对方身上学到生活生产技能。随着了解加深，她们之间相似性增强，形成了“强连接”这种关系使她们获得开导。格莱珉通过信贷为媒介，构建了社会网络，改变和重构了乡村女性会员的生活场景，使互惠教育成为现实，这就是格莱珉模式的意义之所在[1]。

贷给贫困妇女、实行五人小组模式、 不需要抵押和担保，是经典格莱珉模式的做法，格莱珉银行因此被赞誉为“穷人的银行”。在很多方面，格莱珉银行和其他商业银行类似，但区别在于，格莱珉银行是社会企业，富人无法用它来赚钱。

格莱珉模式是一种很独特的借贷模式，可以说，这种模式看上去更像是社交金融——采用借贷小组制：每个申请人都加入一个由相同经济与社会背景、具有相似目的的人组成的、自组织的五人小组。

五人小组每周一次线下聚会，至少要接受七天有关信贷政策的培训，并要通过测试表明他们理解了这些政策。每一组员的贷款请求都要由小组批准，全体小组成员就为每一笔贷款担负起了道义上的责任(非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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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看看格莱珉中国总裁高战是如何理解“社群资本”：

----帮助贫困者扩展社交网络，构建互助社群和创建社会资本，是消除贫困的有力措施，是格莱珉模式的意义之所在。格莱珉向“金融界难以接触者”——穷人，提供小额信贷，通过信贷为媒介，去改变和重构借贷者的生活场景。

-------格莱珉的小组模式，与此前被国内普遍理解五人联保本质上是不同的，因为找穷人做这种互相联保是没有意义的。小组模式的核心意义在于帮助贫穷人士建立社群的归属感、责任感，当一个人感受到被尊重的价值时，会更有动力去改善、维护自己和家庭的生活，这是格莱珉模式帮助穷人的根本出发点。

-------格莱珉银行的有趣性在于如何扩展通过赋权个人、强化他们的家庭来实现格莱珉的意义。格莱珉银行对借款人有多条公约，是为了帮助穷人构建新生活。格莱珉专注的是最贫困的人群，不是客户来找银行，而是银行主动去寻找需要的人群，将贷款视作人权的推广。格莱珉银行希望，穷人能用贷款得来的资金，为他们带来创业的机会，快速增加收入。  

------格莱珉银行提供的贷款只是将贫穷人群组织起来的一个介质，而非经营行为的目标，他们并不在意贷款是否能得到按时归还，也不会因为某笔逾期贷款去与穷人打官司。

----尤努斯认为，女人的信用度要好于男人。所以，5个女人集体骗贷的可能性非常小，统计表明，女人说谎话，她可能说一遍，但如果再说一遍，她就脸红了，不会再说了，更不要说5个女人联合说谎话，而且还要说上很多遍，但如果是男人，就有可能。

------在每周的会议中，组员们在健康、教育、相互帮助等方面交流，相当于借贷人之间形成一个紧密联系的社群，格莱珉银行的员工，主要工作并不在于放贷收款，而更多的是需要组织会议，引导组员讨论教育、家庭卫生等有助于她们改善精神生活品质的话题。

中国需要格莱珉

有一种观点认为，不一样的国情，决定了在南亚极为盛行的“尤努斯模式”在中国直接落地的困难重重；格莱珉模式更适合极度贫困的山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穷人——穷人中最穷的人，而中国农村贫困状况远远好于孟加拉国，尤其是中国2021年已消除绝对贫困，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因此，格莱珉模式不适合中国。

那么，中国到底还需不需要格莱珉？

2018年，“一本财经”独家专访尤努斯，当被问到：你在2006年就来过中国，并推动格莱珉银行模式在中国落地。你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在中国推广格莱珉模式？

尤努斯说： “中国和孟加拉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有广大农村，人口的密度都很大。现在中国发展很快，带来的机会很多，中国人也热衷于创业。但在中国农村，大部分人从事的，还是传统农业。”

“农民同样具有创业的潜质，但他们缺乏缺少创业资金，农村缺少金融服务。金融就像经济发展所必需的‘氧气’。没有氧气，人无法呼吸。没有金融‘氧气’，经济也无法正常运行。

我一直想让人们获得经济的‘氧气’，这就是我来中国的原因。”

“一本财经”接着提问：如此来说，格莱珉银行模式在中国推广困难重重，其实也可以走通？

尤努斯说：“当然。格莱珉银行模式在美国行得通，为什么在中国行不通？问题是，要先为穷人量身打造一家银行，然后它就可以像其他银行一样正常运作。这是制度问题，不是人的问题。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孟加拉人、印度人、中国人，还是美国人，他们的心愿都差不多，都希望有美好的未来。但假如制度不对，格莱珉银行模式就无法推进。[2]”     

2020年5月，尤努斯在接受媒体专访时还表示：“冠状病毒瞬间改变了世界的背景和格局，开启了前所未有的大胆的可能性。我们可以朝任何想去的方向走。疫情后的目标不应称之为‘复苏’计划，应称之为‘再造’计划。”愿各大金融机构从制度、流程、员工思维中落实党中央和国务院提出的普惠金融战略，让经济更有韧性，让社会更加良善，让生活更加美好[3]。

尤努斯在中国多个场合介绍了格莱珉模式在美国推广的情况，他说：除了孟加拉国，全球发展令我最满意的，是美国的格莱珉银行，它的运转十分顺利。2008年格莱珉模式开始在美国起步，目前有20家分行，光在纽约就有7家，借款者有10万，还款率100%。这是很了不起的成绩。我希望格莱珉银行在美国开设40家分行，为50万人提供借款服务。此外，格莱珉银行在墨西哥发展得也不错。

高战表示，格莱珉银行在美国已经服务了12万客户，预计未来5年能够服务100万客户。在中国，如深圳等地有大量的城市流动人口，依然得不到贷款。另外，穷人依旧有尚未被满足的精神和心理层面的社交需求。从这两个方面来看，仍然足以发挥格莱珉模式在中国的潜力。

格莱珉模式的核心要义是“扩展贫困女性的社会交往、创造社会资本”，让她们不再孤立无援。凡是人力资源没有得到充分开发的地方，都适合格莱珉项目发展。

2013年6月，在河北涞水县的一个扶贫社“外嫁”给中国扶贫基金会下属的中和农信项目管理有限公司的交接仪式上，杜晓山表示：“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正是出于这样的初衷，我们引进并实验了格莱珉金融模式，结论证明在中国是完全可行的。”

合拍在线创始人张锴雍认为，尤努斯模式借助在社会关系背景下的网络文化，或者网络背景下的社会关系机理进行推动，在这点上，全世界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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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中国政府领导人和中国金融界有识之士非常期待格莱珉模式能够在中国成功落地。2006年荣获诺贝尔奖后，尤努斯出访的第一个国家选择中国时，得到温家宝、习近平及时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吴晓灵女士的热情会见。这些来自中国的热情，让尤努斯教授对“格莱珉中国计划”充满信心。

2006年10月23日，尤努斯受中国政府之邀第一次来华。那天中国涉及小额信贷议题的主要金融官员几乎到齐：时任央行副行长吴晓灵、时任央行行长助理易纲、时任银监会法规部主任黄毅，时任央行市场司副司长曹子娟，时任央行研究局副局长焦瑾璞等，他们在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大楼面向长安街的南大门迎接——这扇门只在迎接贵宾时才会开......

亚洲金融合作协会秘书长杨再平认为，格莱珉模式要点即为精准扶贫金融之精髓。一为专注社会边缘化极贫人群；二为无需抵押品贷款而助力极贫人群创业创收脱贫；三为小额信贷+频繁还款；四为逐步增加受扶者存款资产；五为小组+中心伙伴组织体系；六为注重受扶者广泛发展。

“天地之大德曰生。”《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希勒说：“金融有充足的潜力为我们塑造一个更加公平、公正的世界。”中国式现代化强调在经济上人人平等，秉持发展改革成果由全体人民共享，而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推动力，就是中国普惠金融的快速发展和积极进展。小额信贷作为普惠金融的一种，可以有效解决农户“贷款难、贷款贵、贷款繁”问题，助力创收，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

格莱珉银行是当今世界规模最大、效益最好、运作最成功的小额贷款金融机构，在国际上被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模仿或借鉴。格莱珉模式在中国实践已30年，尽管还存在不少问题，但客观上为推动我国小额信贷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在新发展格局下，作为农业大国，在加快建设农业强国的过程中，格莱珉模式大有作为，只要深耕细作，因地制宜，就一定能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格莱珉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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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陈昕诺 楼佳玮 张璟宜 朱雯钺，"格莱珉中国"乡村女性会员社会网络中的互惠教育，中南屋世界公民教育，2020.08.26

[2]崔莹，专访尤努斯：“格莱珉模式在中国的项目，我没有满意的”，一本财经，2018.01.24

[3]诺贝尔奖得主：疫情后的重建计划，应以社会企业为中心，中美聚焦网，2020.05.14